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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樣讀《孟子》
作者:梁濤
來源:《中華讀書報》
時間: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六月初一日癸巳
耶穌2015年7月16日
《孟子》一書對中國文明史影響至深至著,尤其在獨立人格的塑造,士人氣節的培養上,恐無其他經典可與之比擬。唐宋以來便有學者指出,“求觀圣人之道,必自孟子始”,“孟氏醇乎其醇也”。“孟子有功于道,為萬世師。”故作為中國人,都應該認真讀讀《孟子》。閱讀《孟子》,與其他經典一樣,都需求借助後人的注疏。關于《孟子》的注疏,可分為兩種:一是前人所做,代表性的有東漢趙岐的《孟子章句》、南宋朱熹的《孟子集注》、清代焦循的《孟子正義》等;二是古人所做,如楊伯峻的《孟子譯注》、梁濤的《孟子解讀》等。對于初學者而言,最好從古人的注疏進手,這重要是因為一代人有一代人之學術,經典本來就是常讀常新的。別的,古人的注疏往往綜合、接收了後人的研討結果,在寫作方法上,又照顧到古人的閱讀習慣,從其進手無疑是較為合適的。在古人的著作中,《孟子解讀》一書是我為中國國民年夜學國學院“經瑜伽教室典解讀”系列教材撰寫的一本,我研討孟子十余年的心得,最后都匯集在該書中。我在港臺、歐美訪問,看到一些年夜學的哲學系、東亞系將其列為學生的教材、參考書,說明獲得學界的必定認可,故不揣唐突,“內舉不避親”,愿意將其推薦給讀者。
《孟子》一書為孟子暮年與瑜伽教室門生萬章等人編訂,重要記錄孟子游說諸侯及與時人、門生的問答,體例上則有興趣模擬《論語》,往往根據某一主題對內容進行編排,但并不嚴格。故閱讀《孟子》,除了逐字逐句的細讀外,還有兩條線索值得關注,一是時間線索,二是思惟線索。《孟子》一書重要記載孟子的思惟,但孟子聚會場地的思惟不是書齋中的尋思、玄想,而是在游說諸侯的實踐中的宣教、主張,是對一個個具體現實問題的回應。孟子不是冥想的哲學家,而是充滿濟世情懷的行動者。故讀《孟子》,就不克不及脫離歷史,不克不及抽象地對待其思惟,而應結合其生平活動,清楚其言論、主張的具體情1對1教學形,想見其精力氣質、音容笑容,這樣才可以“知人論世”,真正讀懂、懂得孟子。
據潭貞默《孟子編年略》:“孟子四十以前,講共享會議室學設教;六十以后,歸老著書。其傳食諸侯當在四十以外。”年夜致反應了孟子的生平活動。孟子為鄒國人,其游說諸侯應當是從鄒穆公開始的。故學者認為,《梁惠王下》“鄒與魯鬨(hòng,爭斗)”章是孟子晚期游說諸侯的記錄。據該章,鄒國與魯國發生爭斗,鄒國的長官被打逝世三十多人,而鄒國的蒼生卻在一旁見逝世不救。這時孟子在鄒國已有了必定的聲看和影響,于是穆公便向孟子請教。站在明天的角度看,孟子實際是碰到了“國民為何不愛國”的問題。孟子認為不克不及以仕宦甚至君主代表國家,國家的主體是平易近眾,而非君主、仕宦,后孟子提出“平易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”便是對此問題的進一個步驟思慮。蒼生的冷淡,責任在仕1對1教學宦,鄒國的仕宦平時缺少仁愛之心,對蒼生的逝世活不聞不問,現在算是小樹屋獲得報應。解決平易近眾的“愛國”問題要靠“行暴政”,執政者只要執政為平易近,造福于平易近,才幹獲得平易近眾的支撐和擁護。平易近本、暴政是貫穿孟子平生的焦點思惟,仔細考核則可以發現,這些思惟都是孟子在應對現實問題的過程中慢慢構成的。
孟子在鄒國四周活動一段后,于是前去齊國。齊國是當時東方最強年夜的國家,由于稷下學宮的設立,更是成為戰國時期文明的中間。稷下學宮興辦于桓公田午之時,后年夜約經歷了150年的歷史,中國現代的百家爭鳴重要是在齊國稷下學宮進行的。孟子平生曾兩次來到齊國,荀子也曾在學宮“三為祭酒”,稷下學宮對現代文明貢獻可謂年夜矣!孟子第一次到齊國正值齊威王執政,能夠由于當時孟子的影響還不夠年夜,《孟子》書家教中未見其與齊威王的對話。不過,《告子》篇中所記載孟子與告子的論辯則發生在這一時私密空間期,孟子的言論多有分歧邏輯之處,是其思惟還未成熟的表現。孟子在齊國未獲得重視,無法發揮抱負,于是前去宋國。孟子到宋國后,發現宋偃王身邊多為奸佞君子,只要一位薛居州可稱為慈善家,對宋偃王的暴政產生深深的憂慮。依照孟子的設法,“有不忍人之心,斯有不忍人之政矣”,暴政的動力在于君王的不忍人之心,而保證君主能夠行暴政,就要在其身邊設定大批的慈善家,對其勸誡、進諫,甚至影響、傳染感動。故孟子必定水平上認識到規范權力的問題,但孟子一方面想規范、引導權力,另一方面可以憑借的氣力又非常無限,在他那里,“暴政若何能夠?”是一個沒有真正解決的問題。
孟子在宋國活動未果,不過卻碰到了當時還是太子的滕文公,孟子言必稱堯舜,給后來的滕文公留下深入印象。不久滕定公往世,滕文公即位,于是派人將已回到鄒國的孟子接到滕國,協助其奉行暴政,一時在社會上產生很年夜反響,不少人聞風而至。不過,孟子雖然有機會得君行道,但滕只是一小國,要奉行暴政于全國,僅靠其氣力是不夠的。這時孟子通過滕國的暴政實踐已產生較年夜影響,于是率領門生,“后教學場地車數十乘,從者數百人”,浩浩蕩蕩來到戰國七雄之一的魏國,時年孟子約五十余歲。
孟子一到魏國,便遭到梁惠王的接見,《孟子》開篇第一章即記錄了二人想見的情形:“王曰:‘叟!不遠千里而來,亦將有以利教學吾國乎?’孟子對曰:‘王何須曰利?亦有仁義罷了矣。’”由于觸及到義利之辨,一開始便話不投機。除下面一章外,《梁惠王》還有四章記錄孟子與梁惠王的對話,都是勸導其教學場地奉行暴政。幾年后,梁惠王往世,梁襄王即位,孟子“看之不似人君,就之而不見所畏焉”,于是離開個人空間魏國前去齊國。孟子第二次到齊國,時值齊宣王執政。《孟子》一書明確記載孟子與齊宣王的對話達十余處之多。別的像有名的“知言養氣”章,記錄的也是這一時期的事。孟子初到齊國時,與宣王的關系尚可,二人的對話態度和緩、氣氛融洽,如孟子以宣王對牛的不忍人之心,啟發其奉行暴政等。但這種局勢沒有維持好久,公元前315年(齊宣王5年),燕國因燕王噲讓國而發生內亂,個人空間宣王詢問孟子:能否應收兵攻取燕國?孟子從平易近本立場出發,主張“取之而燕平易近悅,則取之……取之而燕平易近不悅,則勿取”,孟子這一見解實際是將人權置于主權之上,是中國現代的人權高于主權論。不過孟子并不認為任何國家都有討伐別國的權力,只要“天吏”也就是符合法規授權者才有資格撻伐不道,救平易近于水火。可是齊國攻占燕國后,不僅不可暴政,反而“殺其父兄,系累其後輩,毀其宗廟,遷其重器”,完整違背了孟子的意愿,站在了燕國平易近眾的對立面。孟子對宣王年夜為掃興,認為他不是一個仁講座場地義之君,言談中多有批駁、譏諷,常使“王顧擺佈而言他”。在這種情況下,孟子決心離開齊國,當門生充虞問能否不高興時,孟子答覆:上天大要還不想平治全瑜伽場地國,假如想平治全國,當今之世,除了我還會有誰呢?我為什么不高興呢?孟子就是懷著這樣一種堅定的自負加入政治舞臺。孟子的自負并非某種精力自慰,而是來自這樣一種信家教心:得民氣者得全國,歷史的發展必將是以民氣、平易近意的實現為目標,故政治必須合適人道,只要合適人道、維護人的尊嚴的政治,才是最有前程的政治。這就決定了霸道一定戰勝蠻橫,仁義一定戰勝強權。人類政治最終一定回到暴政、霸道上來,我的時代尚未到來,若到來,一定是暴政、霸道的時代。
歸納綜合一下,孟子游歷諸侯的經歷年夜致為:在鄒國游歷(四十擺佈)——第一次到齊國(齊威王執政)——到宋國(宋偃王欲行暴政)——在滕國行暴政(滕文公行暴政)——到魏國(梁惠王執政)——第二次到齊國(齊宣王執政)——告老還家,著1對1教學《孟子》。
孟子的思惟較為豐富,有所謂三辯之學,即人禽之辨、義利之辨、王霸之辯。當代學者也有歸納家教綜合為仁義論、性善論、養氣論、義利論、王霸論等。從思惟史上看,孟子的貢獻是繼承了孔子的仁學,對其作進一個教學步驟的發展。不過,由于《孟子》一書為記言體,其對某一主題的論述并不是完整集中在一路,而是疏散在各章,構成“有實質體系,而無情勢體系”的特點。這就請求我們閱讀《孟子》時,要特別留意思惟線索,在細讀、通讀《孟子》的基礎上,根據某一思惟主題將疏散個人空間在各處的論述融會貫通、提煉歸納綜合。這方面學者的研討可供參考,故研讀《孟子》的同時,閱讀一些有代表性的學術論文,對懂得孟子是非常無益的。限于篇幅,這里只對孟子的性善論做一歸納綜合闡述。
據孟後輩子公都子介紹,當時戰國時風行的人道論重要有三種,分別是告子的“性無善無不善”說,以及“性可以為善,可以為不善”說與“有性善,有性不善”說。以上觀點雖有分歧,但有一配合特點,都是將“性”看作為一客觀對象、事實,根據性的種種具體表現,對其作經驗性的描寫、歸納綜合,類似一種科學實證的研討方式。對于以上的言性方法,孟子雖然并紛歧概反對,但認為其只是對性的一種內在歸納綜合和描寫,缺乏以凸起人的品德主體性,無法確立人生的信心和目標,不克不及給人以精力的標的目的和指導,更不克不及安頓性命,瑜伽場地滿足人的終極關懷。故孟子言性,不采取以上的進路,而是另辟蹊徑,提出他對人道的獨特懂得。孟子說:“口之于味也,目之于色也,耳之于聲也,交流鼻之于臭也,四肢之于安佚也,性也,有命焉,正人不謂性也。”說明孟子承認“口之于味”、“目講座場地之于色”等事實上也是一種性,但又認為正人并不將其看作是性。前一個“性也”,是一個事實判斷;后面的“不謂性也”,則是一個價值判斷。孟子又認為,仁義禮智的實現,雖然必定水平上也要遭到命的限制,但“有性焉,正人不謂命也”。這里的“不謂命也”,同樣是一種價值判斷。是以,孟子性善論實際是以善為性論,因為“把善看作是性”與“性是善的”,二者是同義反復,實際是分歧的,孟子性善論的焦點并不在于性為舞蹈場地什么是善的,而在于人能否有善性存在?以及為什么要把善看作是性?孟子恰是順著這樣的思緒,對其性善論做了論證和說明。但由于其論述疏散在分歧章節,這就請求我們以思惟為線索,對孟子的相關論述融會貫通,進進孟子思惟的深處,真正讀懂、懂得孟子。以往學者將孟子性善論懂得為“孟子認為人道是善的”,實際上《孟子》一書中只說“孟子道性善”、“言性善”,而后者是不克不及同等于“人道是善的”。假如必定要用命題表述的話,也應表述為:人皆有善性;人應當以此善性為性;人的價值、意義即在于其充足擴充、實現本身的性。
(交流“怎樣讀經典”由中華讀書報、杭州骉馬文明傳教學媒無限公司聯合發布,本文作者為中國國民年夜學國學院副院長,《國學學刊》執行主編。)
責任編輯:姚遠
TC:9spacepos27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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